嫡姐一出生便有凤凰命,而我却是人人喊打的煞星,可二十年后,一身凤袍走向高台的是我,常伴君王的人也是我
嫡姐出生时霓彩漫天,天师说是极贵的凤命。
而我明明只晚了片刻却因克死姨娘成了灾星,活得还不如她屋里得脸的丫鬟。
后来她抢了我的夫婿,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而我在城破时被他们当成灾星挂在城楼上,千夫所指,万箭穿心。
临死前我才知道她鸠占鹊巢,偷走了我的凤凰命。
1.
我重生了。
睁开眼的瞬间,三五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围在我床头,正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哟,二小姐终于舍得醒了,老奴正准备伺候您洗脸呢。」
最壮的周嬷嬷晃晃怀里的木桶,阴恻恻开口。
我没什么犹豫地抬手掐住她腰间层层叠叠的肥肉,狠狠一旋。
顿时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她旋转着急切地拍开我的手,怀里的木桶一下没了支撑,冰凉刺骨的水劈头盖脸浇了她满身。
「嚯,嬷嬷这水蟒舞着实形象。」
冻得嘴唇发紫的周嬷嬷又急又恼,一下子晕过去。
完全不见上辈子将咳得有气进没气出的我生拉硬拽到嫡母面前邀功的神气模样。
我捻捻刚刚表现神勇的三根手指,终于想起这段前因来。
柔弱的嫡姐遣开丫鬟要与我说话,没想到说着说着竟跳进池里。
只因大哥带回的礼物里,也有我的一份。
2.
半刻后,我裹着自己最厚的夹袄跪在嫡母的正房里,谁也没发现我在小腿上绑了厚实的软垫。
嫡母此时端坐在雕工精妙的紫檀木椅上微蹙着眉,漂亮的眼睛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是你推的瑶瑶?」
屋里支着几处火盆,但我待的那处正好是两处火盆的交界处,湿乎乎的冷气像无形的蛇往我怀里钻。
但下一秒就被我密不透风的毛领挡了回去。
「我没有。」
「狡辩!当日那池边就你和妹妹两人,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乓地一声,背后的香炉被踹倒,滚烫的香灰撒了一地。
「大哥。」我转过身,轻声细气地行礼。
凌彦行的锦靴上也落了一层灰,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你这么恶毒地害我妹妹,怎么也配喊我大哥。」
电光火石间记忆涌现,嫡姐笑意盈盈的话语落在耳边,此刻如惊雷般轰响,「你说,到时谁会信你呢。」
3.
我被一左一右两个仆妇压着给嫡姐道歉。
凌洛瑶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器。
「娘,不要怪妹妹,她…只是想要大哥送我的东西。」
看见我们进来,她急切地撑起身子就要为我求情,还没说几句就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连眼角都被刺激得微微泛红。
美丽又娇弱,看得我都怀疑自己真推了她。
嫡母将她揽在怀里,盖上刚刚用暖炉仔细烘热的银狐裘,心疼地红了眼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她说话。」一旁的凌彦行又气又心疼,看向我的目光仿佛淬满了剧毒的刀剑,要将我整个刺穿。「本就是可怜她才多买了份,想不到她竟这般蛇蝎心肠地来抢你的东西。」
恍惚间动弹不得的我被推着踉跄着跪下。
膝盖磕到了雕花的桌脚,疼得我头皮发麻。
我咬着嘴里的软肉把泪水吞进肚子里,却止不住胸口绵绵的痛意。
原来与我血浓于水的至亲如此轻易就厌弃我,那就算现在我夺回身份,又如何能抵得过真正放在心尖上宠了十余年的凌洛瑶。
他们的心本就是偏的,更何况我连他们的心里都进不去。
4.
那日后,我闭上嘴乖乖成了嫡姐的陪衬,也因此得了许多外出的机会。
好像只要打着她的名头就能在府里畅行无阻。
就像现在,我正思忖找什么理由出府时,嫡姐差小丫鬟给我传话,说想吃满月斋的桂花百果糕。
满月斋的东西最讲究新鲜出炉,我现在出府排上两个时辰的队回来正好能赶上夜宵。
幸运的是,今日满月斋的队很短。
不幸的是,我即将从伙计手里拎过装满桂花百果糕的油纸包要付钱时却发现自己的荷包被偷了。
伙计司空见惯地收回手里的糕点,「下一个。」
「等等。」
正当我费力撸着腕上细细的玉镯,准备以物换物时,斜里伸出只漂亮的手,修长的指节捏着比手更漂亮的一枚小银元宝,慷慨豪气地解了我的窘境。
「多谢公…」
道谢的话在转身看清这位好心人脸的时候断在我嗓子口,深吸口气才吐出来,「…子。」
是裴云临。
他那双敛在纤长睫羽下的眼眸只一眼就让上辈子的我轻而易举地将一颗芳心暗许。
如果说凌洛瑶是害我万箭穿心的罪魁祸首,那裴云临一定是当仁不让的帮凶。
他的温柔是浸满毒的利刃,将我的一颗真心戳得稀碎。
「姑娘瞧着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知为何裴云临像是突然对我燃起了极大的兴趣。
这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变故让我寒毛直竖,攥紧了暗袖里的小刀。
「殿…公子,五公子找。」
裴云临听着随从的话皱起眉,匆匆离开了。
5.
淮阳公主在屠林湖上设宴,给嫡姐递了请帖。
出乎意料地,我也收到了。
请帖送到的时候,正在给我展示绣工的嫡姐针刺到了指尖,满屋丫鬟们都急忙给她找药,帖子还是我自己接过来的。
嫡姐很在意她绣的这幅春色满园。
于是他们坐的马车离开的时候,我还在屋里绣她没绣完的花。
等我跑到府外时马拉着车估计已经跑出了都城。
但是没想到,裴云临在我身后的马车里探出头,「姑娘好久不见。」
抵达时,嫡姐正在码头等着登画舫,当我提着裙子跟在裴云临身后下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揉烂了。
她的目光在裴云临身上转了转,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多谢六殿下将妹妹送过来,我这妹妹自小羞怯,最不喜参加这些宴席,想不到这回倒不怕了,还搭上了殿下的车。」
裴云临不过送我一程,倒把人美心善的嫡姐刺激得险些拿不住温婉的人设。
我望着嫡姐揉得都是褶子的帕子,转了转眼珠,正欲说些什么。
「你就是那凌家二小姐?」斜里跳出个火红色的身影,身姿妖娆,红色的羊皮小靴上坠着硕大的夜明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九妹怎么也对凌二小姐那么感兴趣。」裴云临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六哥对我们姑娘间的事太感兴趣可不好。」淮阳公主不看他,趁拉起我手的时候小声道,「你一会儿上那艘船头有花饰的。」
6.
裴云临有自己的画舫,他跨上去为我们挑起帘子。
先我一步的嫡姐跨过时似乎是崴了脚,纤细的腰肢一下稳不住身子,就要跌进江里。
裴云临伸手将她揽进内舱。
英雄救美,正好省得我找理由不去。
我提起裙角,往旁边画满花饰的画舫的船头跳去。
湖上有微风,吹得人很舒服。
几只白鹅浮在湖上,远看像极了绿豆百合糕。
不知是不是饿了,恍惚间我好像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掀开帘子走进内舱,精致的雕花矮桌上放着几碟糕点,我摸了摸一旁的茶壶,烫手得很。
「殿下…」舱里突然传来嫡姐的声音。
我循着声源仔细听。
舱底似乎有个传声的器具,将他们那艘画舫里的谈话声传进我这里。
「我那妹妹最离不开我,如果您强娶她定然是不成的,不如花开并蒂,将我们一同娶入…」
7.
宴席结束后几日,裴云临来了凌府,邀我们去赏花。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佯装不舒服,找人去回了裴云临,想不到那人回来传了口信,称他也临时有事改日登门赔罪。
我听着嫡姐摔了满屋的东西,却没想明白裴云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他登门赔罪,把我堵在湖边的假山石上。
「缘何对我这般冷漠。」
冷漠?
他是不知道,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我思虑过了,你的身份够不上正妃,不如我向父皇请旨将你和你嫡姐一同纳来,花开并蒂,也全了你们姐妹情深的美名。」
他见我不吭声,语气里有些急躁。
「那些名分都是虚的,我的真心可是完完全全给了你。」
「这样的诚意,便是娶九天的仙女也是够了。」
我笑笑,可惜我不是仙女,是来索命的阎王。
花开并蒂是万万不可能的,倒是可以成全你们夫妻做对地府鸳鸯。
裴云临又被随从喊走,走前他让我仔细考虑考虑。
这还没等我开始想,嫡姐又唤人喊我品茶。
「这点心可还合妹妹的口味。」
嫡姐从里屋出来,笑意盈盈地问我。
我抿了口冷掉的茶,「姐姐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嫡姐笑意更浓,视线落在我空空如也的手臂上,突然抬手喊丫鬟取来个碧绿色的镯子。
「过几日就是秋猎,我看妹妹都没拿得出手的首饰,看看这个可还喜欢。」
凌洛瑶把冰凉的手镯放进我掌心,动作间露出衣袖下相同的碧色,「你瞧,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望着熟悉的手镯,我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我的好姐姐是真的很爱裴云临,前世她被赐婚后才拿出来送我的宝物现在就巴巴地给我了。
「啪——」我的茶盏突然被打落在地上,碎片飞溅。
「但是有些东西,是妹妹无福消受的。」
裴云临那点廉价的爱吗?
谁稀罕。
8
狩猎当天天气很好,秋日的阳光灿烂却不刺眼,偶有的微风带着些许的凉爽。
我的心情也很好,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腕上的碧色镯子,温温的触感,很新奇。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一阵人攘马嘶,女眷们纷纷从车上下来。面前的营帐连绵不断,围绕着最中间明黄色,绣着张牙舞爪五爪金龙的帐篷错落而至。
相熟的女眷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热烈地讨论着皇子们的住处。
我紧紧跟在嫡姐身后,必要时笨拙地回答几个她们抛出的问题,越结巴越好。
「那处镶着蓝边的是三皇子的营帐。」和嫡姐交好的世家孙小姐脸微微红,拉着嫡姐的袖子偷偷告诉她,「还有那里插着几面大旗的,是六皇子的。」
兴许是意识到这隐秘的消息被我听去大半,这位孙小姐跺了跺脚,拉着嫡姐往远离我的方向走了几步。
还不如问问我呢,我倒是记得那面绣着金丝花纹的是五皇子的住处呢。
9.
还没等孙小姐把打探来所有的秘闻告诉嫡姐,皇帝已经下了开始令,众人的马跟脱了缰似的冲进猎场搜寻猎物。
女眷们也散开,三三两两继续挽着手窃窃私语。
我照着记忆里的路跑去,踩着软软的青草,感受着风儿拂面的清爽,恍惚间上辈子那些阳谋阴谋,生离死别都是一场梦。
绕过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树,我终于看到了我的猎物。
六皇子裴云临一动不动地倒在草地上,左腹扎着一只箭,血不断地往外涌,泻在地上汇成了暗色的一汪,旁边的兔子被同样的箭钉在地上不住地挣扎,耳朵伤口处血肉模糊。
「救…救我。」
裴云临清俊的面孔因大量的失血而显得十分苍白,气若游丝,透着说不出的沧桑与疲惫。
我在他希冀的目光中蹲在他旁边拔出兔子耳朵上的箭,直到目送它蹦跳着消失在草丛深处才把视线收回来。
真好,这次终于救下它了。前世在冷宫的每一天,我梦里都有这只兔子,它悲伤地绕着裴云临跳,无声地流泪,在最后兔子的脸总会变成我的。
「快…快救我。」
裴云临艰难地抬起右手,想拉住我的裙摆。
他曾在耳鬓厮磨间狠狠咬住我的耳垂,说要是哪日死在我的裙摆下他便是做鬼也知足了。
如今倒是愿望成真了。
「我要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手里的箭直直刺进裴云临漂亮的右手,掌心绽开一朵极艳的小花。
10.
嫡姐恰巧路过的时候,我正望着裴云临发白的唇色不知所措。
马上的嫡姐似乎很焦急,「妹妹,你快回去喊些人来。」
等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营地,再带人去寻时,那里只剩下一滩干涸的血。
还没回到营地,就听到几个女眷在说,将军府的嫡小姐救下被刺客袭击的六皇子,皇上已经下旨赐婚。
「美救英雄。真是天赐的好姻缘。」她们啧啧赞叹,眼里藏着嫉妒。
我看到不远处孙小姐正气得跺脚。
「妹妹,我有话和你说。」
早上还和孙小姐亲亲热热的嫡姐拉住我的袖子,笑得不太自然。
11.
下午的围猎,嫡姐又和孙小姐和好了,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见我,她浅浅地弯了弯唇角,面上一派温和。
她午休时喊我一会儿去那个金丝花纹的营帐里等她,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看来这五皇子的营帐里,应该藏着一出她精心编排的好戏。
而且从孙小姐刚刚那个略带不忍的眼神来看,这好戏至少是失身以上的级别。
就是不知道,嫡姐她有没有机会唱了。
没走出几步,我身后突然闪过一道人影,还没等我掏出袖子里的小刀就被扣住手,嘴巴里也被塞了个热乎乎香喷喷的东西。
枣泥糖卷?被堵住嘴的我呜呜地挣扎,却在听到后面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后呆若木鸡。
「再动就杀掉。」
12.
就在这种紧张到掉根银针都能听见声响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我心中微动,抬起腿用力向后踢去,却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腿长和平衡力,那样原本帅气的一脚以我失去平衡向前摔去告终。
那人生生受了我一脚,又在我即将脸着地的瞬间勾住我的腰将我带了回来。
还没等我缓过神,不远处的人群又一阵骚动,比刚刚更大。
后面那人似乎帮我扶了扶脑袋上摇乱的钗环,声音又低又轻。
「再等等。」
等不了了,再等我连好戏的落幕都看不到了。
我惋惜着,竟没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穿过重重的人群,我没空去想刚刚神秘的黑影,在众人的侧目间扮演着怯弱的庶妹。
头顶三面硕大的旌旗在风中簌簌作响,投下巨大的阴影。
还没等我看清那旗面上展翅的雄鹰究竟是何等的威风时,被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的凌彦行扯住了。
「凌笙!你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卫兵立马过来拉住他,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指,我的袖子被轻易撕下了一块,露出碧色的镯子。
「你也有这镯子!毒就是你下的!瑶瑶说是你先发现的人!」
他像疯了般挣扎着要拉我去面圣,目光如刀,恨不得在我这个害他心爱妹妹的人身上剜下肉来,却被卫兵狠狠压住,动弹不得。
他的话却引得周围一片哗然,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怀疑。
领头的卫兵向我靠过来,腰间的佩剑闪闪发光。
「凌家二小姐。」
13.
就在这时,人群中淮阳公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使劲挥着手里的银簪,「你的簪子。」
卫兵挡在我面前接过来,果然在簪子的流苏里看到了小小的一个笙字。
「你走得可忒快,本公主可算追上你了。」
她挥挥手让卫兵退下,「从狩猎开始时本公主就跟着她,她又不会分身术哪有机会下毒。」
「那镯子…」
我褪下来放进凌彦行的手里,「这是嫡姐给的碧玺镯子,大哥不信大可找人来验,若还觉得是我的错,凌笙现在就去大牢把嫡姐换出来。」
「我…」凌彦行垂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很快,小小的一场闹剧平息,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同情。
但比起我,显然这场刺激反转的戏码更让他们欲罢不能。
「听说是这凌大小姐爱慕三皇子,于是便毒害六皇子。」
「可不是嘛,竟还将那毒石制成镯子戴在身上。」
「要不是后来又搜到六皇子身上有和敌国私通的信件,恐怕这整个凌家都要为六皇子陪葬。」
裴云临通敌叛国?
我整理着被凌彦行几乎要扯下来的衣袖,不明白这世的裴云临为什么突然间成了叛国贼。
抬起眼时嫡母正红着眼盯我。
我又一次拢拢衣袖,盖住小臂上青色的一小块胎记,和她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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