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得他满门抄斩,他隐姓埋名回到我身边,却又爱上了我。
被自己男宠囚禁的大抵只有我一个吧。
我觉得他恨我,恨不得我死,
但真当我要死了的时候,
他却发了疯,抱着我,喊「姐姐,姐姐。」
1
青州的年节很是热闹,我呆在房间里能听见外面的喧闹。
我穿着中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
月光钻进我手中,我想握住但它却跃上了我苍白的手指。
门咯吱一下被推开,脚步声逐渐逼近。
我没有回头,他将一件衣服笼在我的身上。
他环抱着我,我冰凉的身子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姐姐,你这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温白。」我刚出声耳垂就被他狠狠咬住,我痛哼一声。
他哑着声音道,「叫我阿皓。」
不敢以这个身份面对吗?当真是荒唐。
一切都荒唐。
「姐姐该喝药了。」他端起他搁着的药碗。
我并不理他,兀自看着窗外。
起了烟火,可惜院子里的大树将其遮挡了许多,漏出的烟花就像是我偷来的,和那月光一样都是偷来的。
「真不听话。」
他站起身来坐到我侧面,捏住我的下颚将我的脸掰了过去。
我看着他,他温柔地将药送到我嘴边,「应是不烫了。」
他的语气温柔缱绻。
汤药苦涩的气味和我的呼吸混在一起。
我不张嘴他的手也不放下,我们就这样对峙着。
终是我败了下来。
我喝完,温白笑着握住我的手,「要好好喝药。」
「让我走吧。」
他闻言一僵,我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我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我被困在这里三年了,日日年年数着春花与秋叶。
他将我看得极严,从未放我踏出过府门半步。
良久他才开口,「姐姐我们去看烟花吧。」
我神色冷淡,静静地看着他。
「温白,你何苦这样。」
2
我突然想起我很早以前就见过温白,那时他还是温家那个惊才绝艳的长子而我的母妃也还活着。
宫中的宫道繁琐,一不小心就会迷在了里面。
我牵着宁清明走在回宫的路上。
那时春意正好,枝头绿意盎然。
他一个人在那里。
跟在我身后的嬷嬷见了,便同我道他许是同带路的宫人走失了。
我瞧了他一眼,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今日宫中办宴,这里的人便也少了。
我并没有上去,只是规规矩矩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带路的人发现自会回来,我又何必去得了这个功。
「殿下。」陌生稚嫩的声音传来,我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向他。
他及至眼前便恭敬地向我们行礼,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错。
嬷嬷没说错,他是走失了。
我起了心思故意给他指了个错误的方向。
他向我们道谢,温润地笑着,「多谢两位殿下。」
可是好巧不巧,带路的宫人寻了回来。
宫人向他请罪,他也只是笑着说是自己没跟上。
宫人领着他前往正确的方向的时候我见他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地回看,仿佛恶搞他的不是我。
真是无趣,我牵着宁清明继续走在那冗长的道路上。
我听到宫人唤他,温公子。
3
后来母妃死了,那年我八岁宁清明五岁。
宁清明小心翼翼地扯着我的衣角问我,「阿姊,母妃什么时候回来?」
真是天真到可怕。
我厌恶地看着他,猛地将衣角扯了回来,他一时不备跌坐在地上。
「母妃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死了,你马上就会被封为太子,你高兴吗?」我讥讽道。
他呆在原地,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却咬紧了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也不知道露出这幅可怜模样儿给谁看。
我恨他,也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决定我母妃的生死。
好一个去母留子。
但可笑的事情在母妃死后第二天发生了。
皇后有孕了。
立太子的事情就此被搁置。
皇后最后生了个男孩。
宁清明没有被封为太子,母妃是这场闹剧中唯一一具尸体。
更可笑的是,我必须带着他一起活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存着温情的阿姊如今变了一副模样,也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不再来看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被父皇遗忘在了后宫。
嬷嬷死后我们的日子便更加难过。
宫中人势力,见我们无势便经常克扣我们的份例,连馊了的食物也是不常有的。
一次,在我好不容易弄来食物后看到他将一只雪地金缕藏在了胸口。
那只雪地金缕我见过,破旧的宫殿里总爱生出这些东西。
我皱着眉头冷眼盯着他。
他从不敢忤逆我,但他这一次却死活不肯将它交出来。
他死死将它护着怀中,没有出声,硬气得很。
我和他对峙着,久久无言。
但他怀中的东西憋不住,软软地叫着。
最终我败下阵来,越过他进了屋去。
可惜不该留的东西总归是留不住。
不过月余我便看到了它的尸体。
它被打死在开满鲜花的御花园中,鲜血铺了一地。
旁边的宫女心有余悸地谈论着刚才的事情。
我听了听,是它活该。
太过招摇,顶撞了不该顶撞的人。
没有刀的人就应该将自己的锋芒藏好,猫也如此。
我摘下一朵染了血的芍药,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宫中,随手将花扔在了一棵桂树下。
可惜的是赤阳的人很快便找上了门来。
我在她的宫殿外从午时跪到了酉时,脸上还留着被她的贴身嬷嬷扇的巴掌印。
他下了学知我被罚,莽撞地跑来撩起下摆就要陪我一起跪着。
真是蠢笨。
「滚远点。」在他动作的一瞬间我开口道。
「宁清明,滚远点。」我在他迷茫的目光中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重复。
他咬唇不让眼泪落下,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不肯离去。
回去的路上,他背着我一路走走停停。
何其可笑,但我却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
瘦小的身子背着同样瘦小的我跌跌撞撞地走着。
「阿姊,我以后一定会护住你的。」
可惜他护不住我,我只能靠自己。
4
后来宁清明即位,改号明德,我成了长公主,一时风光无两。
我告诉他,他这皇位是我一步步送到他手上的,他却说他不想要。
他想要他从前的那个阿姊。
我嗤之以鼻,「只有活人才能谈从前。」
而从前的那个我早就被埋在了这宫中,骨肉腐烂,蛆虫缚体。
在这之后,各方或明或暗地纷纷往我府中塞人。
我的行径愈发荒诞。
那些男宠有些被我厌弃变卖了,有些逃跑了,自杀的也有几个。
我折磨着他们,从我这得到了好处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
阿皓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送到了我府中。
我知道他是张祥的人。
但在所有的男宠中,我偏偏不忍折磨他。
因为他的眼睛极像一个人。
在我饿得同御花园里的猫抢食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块桂花糕。
她望着我的眼睛十分澄澈干净,将肮脏的我一览无遗。
我不想动他。
不想让这样的眼睛染上污浊。
就算他将我的消息事无巨细地传给了张祥。
就算他渐渐捏住了我的死穴。
5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被压在张祥身下。
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炸开。
我好痛啊。
可我却说着,「公公疼疼我,疼疼我。」
「堂堂公主可真是贱啊!」
是啊,真贱。
「那公公满意吗?」
他将所有肮脏玩意儿在我身上用了一个遍。
我也不过是他手中的玩意儿。
就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所有的跳动都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料。
我从梦中惊醒时天色未明。
羞耻,痛苦,卑贱紧紧地笼罩着我,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躺在我旁边的阿皓察觉到我的不安,搂住了我,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我的脊背。
「姐姐没事了,阿皓在。」
真的没事了吗?
明德四年望日,我邀了张祥到府上一聚。
出乎我意料,他欣然来了。
他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像要将我看穿。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咱家了。」他咂舌。
我笑,「说什么突然,本宫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公公。」
埋伏的人在我手中的杯子摔落的一刹那涌了上来。
他被按倒在我脚边。
「您觉得您动得了咱家吗?」
我不搭理他,让人将张祥绑到了地牢。
他咧着嘴笑。
我站在他身前也笑。
「咱家就知道您不会放过咱家。」他尖着嗓子道。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又何苦为难咱家。」
「是啊,各取所需,可惜本宫不乐意。」
我本以为我毒杀太子宁远泽无人瞧见,却不想在一个月后他派人将我唤了去。
他说他不在乎我耍的这些小把戏,也不在乎皇位上究竟会坐谁,他只是想玩点新鲜的。
我深呼一口气,不再去想自己颤抖着解开罗裳勾搭他的丑陋模样。
「算算时辰皇上的兵已经到你府上了,如今你可没得翻身之地了。」
他脸色变了变,但又笑了,「您又怎知道咱家没有其他棋子。」
「对付你的可不止是我,就算你拉出了我也没用。」
我将刑部所有的刑具都取了过来,再硬的骨头见了也得软三分。
他求我,就像以前我求他一样。
他说只要他一死,我谋害皇子弑父的证据就将在整个京城传播。
这样啊。
可这又怎么样。
我不在乎。
我在地牢待了一天一夜,出来时浑身都染上了血腥。
宁清明也不知何时站在地牢外。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他站在雪里,干干净净,明亮得像天上的月。
「阿姊。」他又用他那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眼中的悲伤都要将我溺死。
张祥死后,我就在等我什么时候身败名裂。
噢,忘了,我的名声早就败得不能再败了。
那就等死吧。
可是这件事始终被捂得很严实。
张祥所说并没有灵验。
他布在各处的眼线在第二天被人发现全部死郊外的一处破庙。
他到底图什么?
温白,你到底图什么?
6
明德五年,宫中的梅花开了。
我起了兴致,同阿皓前往宫中赏梅。
梅花开得好极了。
我伸手摘下一支白梅,放在鼻尖轻嗅。
有花堪折直须折,又何必让它在枝头立着。
「怎么还没回来?」我皱着眉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侍女。
「公子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奴婢这就去寻。」
「不必了。」我越过她看向那道清瘦的身影。
我将手中的白梅随意扔在地上,背过身去继续看着这一片梅林。
多么白洁啊,白洁到令人恶心。
「姐姐等久了。」我回过身看着他命人将小食一道道放在石桌上。
他低着头,白色的衣袍染了灰尘,跟着他去的宫女眼角也泛着红。
「怎么回事?」我话音刚落,那个宫女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姐姐无事的。」他温声道,却未将头抬起半分
我伸手逼着他抬头,他也知晓我生气,便顺从地抬了头。
白净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
我眼风扫至跪在地上的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颤颤巍巍,「是赤阳殿下。」
她还未说完我便见赤阳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驸马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她。
赤阳娇笑着走了过来,亲热地想要挽住我的手臂,我直接将手收了回来,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哎呀,这个人刚刚冲撞了我,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我便替妹妹教训了一下,妹妹不会在意吧?」她抚了抚鬓上簪花,巧笑着道。
我冷冷地盯着她,她被我瞧得发慌后退了一步。
「妹妹这个下人我喜欢得紧,不如妹妹送我吧。」她咬着牙接着道。
「送,」我笑了,她难以置信地瞧着我,「但不是送他,不如就送你去死吧。」
我不想动她的,但既然她想找死我也不介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7
明德六年,我得了机会。
宁清明赶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赤阳带走了。
他安抚着驸马,掩盖这一状况。
驸马一家敢怒不敢言。
这么大一件事硬是被藏住了。
我将赤阳关在了我府上,闲得无事便放出来玩玩。
她在地上缩成一团,华丽的衣裙早已破败不堪,血迹斑斑点点,鞭子挥打在她身上只能引起她小小的颤动。
「姐姐别抽了,伤手。」
他将我的手展开,拿走我手中的鞭子轻轻落下一个吻,「瞧姐姐的手都红了。」
「阿皓莫不是心疼她。」我斜眼瞥了一下。
「姐姐误会了,我是心疼您。」他凤眼微微眯起,扬起唇来笑了,「这种活儿当然让阿皓来。」
地上的女子愤怒地望着我们,气音斥骂着,「放肆,我可是赤阳长公主,你们这对腌臜玩意儿,你们不得好死。」
我听得心烦,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
「割了她舌头。」我命令道。
「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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